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質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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禦書房內, 景元帝看著青英從武定侯夫人房裏搜出來的東西,目光透著震驚。

當年盛淑妃與高賢妃同時懷有身孕,他令內務府造了兩枚長命金鎖, 分別送給兩位嬪妃。雖說有先生下來者為東宮太子, 但在景元帝的心裏,他們都是自己的孩子。

高賢妃的孩子落水死亡後金鎖隨著屍身一同陪葬,而太子裴燁手裏的長命鎖在他小的時候說自己不小心弄丟了。

一個鎖而已,景元帝怎麽會因此責怪失去母親的幼兒。

五指猛地攥緊,金鎖上的雕花陷入掌心的肉中, 景元帝微瞇著眸,回想起這些年與盛令辭相處的點點滴滴。

他與太子同一天出生, 身為早產兒卻幾乎沒生過大病,反觀太子, 在一歲前三日一小病, 五日一大病,稍有風吹草動, 闔宮上下的人都急得睡不著覺。

當年兩妃相爭的調查結果是高賢妃收買了盛淑妃宮中的婢女, 想給裴燁下藥,結果被盛妃誤食, 最終導致她慘死。

武定侯要求審問盛淑妃宮內的所有宮人,最終他們有的被賜死,有的被發配到浣衣局或其他地方做苦役, 也有被趕出宮的。

這次帶回來的奶娘,便是當年被趕出宮的宮人之一。

景元帝的目光落在青英的另一份密報上,經過排查, 流落在宮內各處當年伺候過盛淑妃的人幾乎死絕,要麽是發生意外, 要麽是觸犯宮規被杖斃,而這些人有八成以上都與東宮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。

往前追溯,最先出事的是一個被發配到禦獸苑的太監,不慎被發狂的馬踢到脖子,當晚人就沒了。

太子那年十年,與高賢妃的孩子,二皇子死於同一年。

景元帝呼吸一窒,難道說太在當時就已經知曉自己的身份。

他才十歲,就已經學會殺人滅口。

景元帝僵著身子坐下,緩緩閉了閉眸,“宣盛令辭覲見。”

盛令辭進入禦書房之前已經得到消息,侯夫人廂房裏的東西被拿走,所以他很清楚景元帝這次宣他進宮的目的。

“臣,盛令辭,拜見陛下。”

景元帝坐在上方,俯視著跪在案桌下的人,這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,有時候他也會想,這麽優秀的孩子怎麽不是他的孩子,尤其是某些時候,他的輪廓神似盛妃。

但這也僅僅是想想,如今有一天成了真,他一時間心情覆雜,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。

景元帝有一點可以確認,盛令辭從前對這件事一無所知,他自十四歲首戰告捷後,長年在外,回京也是閉門不出,與京城內的高門世家來往甚少,究其原因是不想落個結黨營私的罪名,更主要的是為太子鋪路。

武定侯已然功勳卓越,封無可封,盛令辭為了避免皇家忌憚,深居簡出。對於自己安插在他軍中的人手從來都視而不見,甚至大方地讓景元帝監督,還多次暗示自己可以上交兵權,去偏遠地方駐紮。

這一切的一切,景元帝都看在眼裏,他是真的不想做那霸權的外戚。

“先起來。”景元帝緩緩道:“你今年已經虛歲二十一,是該考慮婚事。武定侯長年在外,侯夫人又是個喜歡清凈的,這事少不得要朕操心。”

盛令辭敏銳地察覺出景元帝對武定侯夫婦的稱呼,壓下眼底的笑意道:“多謝陛下關心。”

他已經猜到景元帝的想法,讓他娶妻意味著不會殺了他。

“朕從小看著你長大,說起來也算你半個父親。”他以手掩唇,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不自然:“你若有中意之人,朕可以為你賜婚。若是沒有,朕可以為你挑一位門當戶對的妻子。”

盛令辭這次不再推托,重新跪下來:“回稟陛下,臣確實有心儀之人,但請陛下先答應臣,待臣娶妻後想與妻子前往通州城駐紮,保衛我大陵東部沿海子民。”

“你要走?”景元帝皺眉:“通州離京城有半月路程,你當真決定以後都在那處?”

“陛下若有任何需要,臣隨時聽候調遣!”

景元帝看見他繃直的背,心裏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,這孩子的意思他明白了。他不願意卷入當年的糊塗事中,全憑景元帝的心意處置,只要留下他一條命即可。

明明是他的疏忽導致這孩子失去尊貴的身份,盛令辭如今還戰戰兢兢地怕被抹殺。

他沒有做錯什麽,即便猜到自己的身份後也沒有以此做要挾,而是用一種委婉的方式告訴自己。

他是為了保全皇室的顏面,也是為了保全他的顏面。

景元帝眸光微動,心裏開始替盛令辭感到委屈,同時又感慨他的沈著冷靜。

他這段時間一定也很忐忑,遇上這種事情,換做常人早已亂了陣腳,他卻步步為營,既不貪圖榮華富貴,也不自哀自怨。

景元帝胸口湧起驕傲,這是他的親骨肉啊。

“你,可有怨朕?”

盛令辭擡頭,迎面對上景元帝黑沈的眸光,勾唇一笑:“從未。”

景元帝心口大慟,被他孺慕尊敬的目光震得楞在原地,只聽他緩緩開口。

“陛下待我如親子,我的騎射,詩書皆為陛下親授,臣感激不盡。”

景元帝眼眶微酸,忍不住擡起手,轉而又放下,五指緊握成拳,電光火石間已做了決定:“你先去通州城呆一段時間。”

盛令辭重覆道:“一段時間。”

“對。明日就走,帶上五千騎兵,去監督你上回你折子中提到的鐵礦建設。”景元帝定定看著他:“等朕處理好這一切再議後面的事情。”

“臣遵旨。”盛令辭垂眸站在那裏,老實得像個任人宰割的羊羔。

景元帝松了口氣,攥緊的拳緩緩放開,掌心沁了層密汗,絲絲冰涼。

到底還是委屈了他。

殿內的氣氛一時有些沈重,景元帝挑了個輕松的話題:“現在說說,哪家的千金能入得了眼高於頂的盛世子法眼,也讓朕認識一下。”

盛令辭聽出他語氣中的調侃,故意任性道:“等陛下處理好一切再說,屆時還請您不要吝嗇賞賜,我姑且先替未過門的妻子討要一個誥命。“

氣氛忽然變得輕快起來,景元帝失笑地指著他道:“你啊你,還學會打起啞謎來了。也罷,朕會給你一個交代。”

“臣,謝主隆恩。”得了景元帝的保證,盛令辭心裏最大一塊石頭總算放了下來。

禦書房內其樂融融,而洛府內一片肅殺。

她從祠堂出來後回到小院,看見有幾個婆子在她房間裏翻箱倒櫃,像是在尋找什麽,她們神色嚴肅,眉頭緊皺。

“怎麽回事?”洛回雪低聲問流丹。

“她們說是老爺的吩咐,問在找什麽也不說。幾人徑直入了屋到處翻找起來,連書側縫隙都沒放過。”

流丹入府多年,只在小時候見過一次,那年老爺翻出小姐看的雜書,發了好大一通火。

洛回雪靜靜看著她們在屋裏肆意破壞,心裏卻在琢磨到底在找什麽東西,等她們從被衾底下拿出碩大的夜明珠時,洛回雪瞳孔微縮。

“站住。”洛回雪呵道:“誰允許你們亂拿我屋內的東西。”

“回小姐,我們是奉老爺的命令。”

“誰知道是不是,萬一你們是想借機侵吞財物?”流丹認出她們手裏的東西,一把奪過來。

兩個婆子面面相覷:“小姐,不要為難老奴。”

洛回雪沒說話,流丹自然不肯給。

雙方僵持不下時,洛父滿臉寒霜走進來。

“你們退下!”

洛回雪示意流丹拿著東西走,被洛父攔住,重新奪回去。

流丹慌張得不知所措,眼神向她求助。

洛回雪眉心微跳,搖了搖頭,示意她先走。流丹走出院門口時都能感受到老爺身上的恐怖威壓,慌不擇路地往洛以鳴的院子裏跑。

眾人退下,院子裏只剩洛回雪和洛父兩人,他攥著夜明珠,手背青筋微凸。

“跪下!”洛父猛然暴怒指著洛回雪。

洛回雪被他的氣勢嚇了一跳,不過很快穩住心神,緩緩跪在洛父前面,沈聲道:“女兒不知犯了何錯。”

“不知?”洛父用力將夜明珠砸在她手上。

碩大沈重的珠子砸得手背生疼,洛回雪眉毛卻擰成一團,她咬牙忍下,視線跟著珠子落地的方向移動。

“你和他,什麽時候的事情?”洛父壓住火氣問道。

“女兒不……”

“你少狡辯,物證俱在,你難道要我把人找過來才肯認嗎?”

洛回雪沈默了。

“你可知這顆夜明珠的來歷。景元十年,藩國來朝,獻上國寶深海鮫珠,形似夜明珠,其光輝千年不滅。陛下念雲麾將軍年少立功,特賜於他。”

洛回雪沒想到這顆珠子來歷這麽大,盛令辭當初給她時態度隨意,她便也只以為是顆比平常大一點的夜明珠罷了。

“你還有什麽話說。”

事已至此,洛回雪再無辯駁,“女兒無話可說。”

見她承認,洛父非但沒有氣消,反而怒火更熾:“這就是你退婚的真正理由?”

“是。”

“你糊塗!”洛父暴呵道:“他是什麽身份,你是什麽身份,巴巴湊上去。他年少得志,又有聖眷加身,與東宮關系匪淺。說句難聽的,你過去做妾都是擡舉你,哪怕他願意聘你為正妻,等你色衰愛弛,又該怎麽辦。咱們家如何能與武定侯府一爭高下,更別說後面他若是娶一二貴妾,你又當如何?”

“他不會的。”洛回雪斬釘截鐵。

“天真。”洛父嘲笑她:“你居然相信男人的承諾。”

“說,你們兩個到什麽程度了!”

洛回雪堅定道:“非君不嫁。”

洛回雪被軟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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